董一凡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歐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近期，法國由巴黎警察射殺北非裔少年為導火索引發的全國性騷亂仍在持續。目前，法國政府雖然已經采取諸多舉措加以應對，騷亂烈度和規模正得以控制并顯著下降，然而，此次騷亂仍然反映法國經濟和社會層面面臨的多重長期結構性挑戰。

首先，此次騷亂暴露了法國不同族裔和文化張力對社會穩定的沖擊。

二戰以來，法國原殖民地國家移民不斷涌入，而近年來不斷向歐洲涌入的移民難民潮也在不斷加劇這一趨勢。在此過程中，法國本土居民與移民及移民二代之間的文化和族裔矛盾持續加劇，并且少數族裔在就業、教育、文化融入等方面的挑戰也加深其與法國主流社會之間的隔閡與對立，而很多事件往往成為相關矛盾的導火索和爆發點。此次事件便引發了少數族裔長期以來被歧視、區別對待產生的不滿情緒，與美國“黑命貴”運動有諸多類似之處，也使得法國此前對美國種族主義暴力事件頻發的不滿情緒在此次出現聯動和集中爆發趨勢。

事實上，法國社會曾經多次出現由族裔和文化張力引發的騷亂甚至極端恐怖事件。2005年，法國因北非裔受到不公正對待而發生大規模騷亂；2015年，法國《查理周刊》借“言論自由”之名抹黑一些宗教領袖引發其雜志社遭到恐怖襲擊。而法國一方面強調“言論自由”“表達自由”的同時，一方面則強調社會秩序以及民眾融入法國社會、文化的重要性，這些結構性沖突恐怕使法國族裔和文化對立面臨更多挑戰。

其次，法國經濟和就業結構性問題與其他議題呈現相互交織態勢。

數十年來，法國經濟和產業競爭力隨著全球化和產業轉移進程而面臨愈發嚴重的挑戰，本土經濟“去工業化”以及制造業崗位衰減趨勢持續，給法國中下階層民眾的經濟福祉和獲得感帶來挑戰。同時，法國近年來的改革雖面向國家中長期競爭力和財政可持續性的構建，但仍有部分民眾的切身利益遭遇嚴重沖擊，法國福利國家發展邏輯給民眾帶來的安全感愈發難以持續，同時法國經濟核心地帶與“鐵銹地帶”地區差異也在逐步擴大，特別是近兩年來經濟和通脹危機挑戰進一步增加民眾生活成本壓力，也使得上述問題出現擴大趨勢。

事實上，此次騷亂仍有不少民眾借抗議之機表達對經濟議題不滿，特別是此前法國因退休制度法案而引發的抗議風潮剛剛有所緩和，以及歐洲多國持續不斷出現圍繞生活成本和增加工資的抗議活動。而從過去法國的抗議來看，2018年底出現的“黃背心”運動起因是汽油稅費調升，而最終對社會和經濟問題不滿的民眾都借機表達其情緒和立場。因此，法國在社會抗議活動上將出現經濟議題與社會議題交相聯動的趨勢。

其三，法國抗議活動非理性化色彩愈發突出。

此次騷亂顯示抗議活動破壞性明顯增強，不僅各地焚燒汽車、打砸搶燒事件急劇增加，同時也有在法旅游公民因社會安全問題而被迫提前結束在法行程。法國政府甚至為應對騷亂而采取靜默公共交通等較為嚴厲的手段。這些現象都顯示法國部分抗議者采取極端行為讓正常的政策訴求變了味，對社會治安挑戰上升，也給法國經濟、公共和私人財產以及法國營商環境帶來一定負面沖擊。此外，法國內部一些對移民強硬、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色彩濃厚的政治力量或將進一步渲染其主張，加速法國政治和社會的碎片化趨勢，亦將使法國下一次政治周期面臨極端政黨勢力進一步上升的挑戰。

此次騷亂反映了法國長期以來在經濟和社會領域結構性問題呈現持續加劇的勢頭，同時騷亂向比利時的蔓延也顯示法國的問題恐怕有在歐洲各國擴散的趨勢，法國乃至整個歐盟必須以更加負責任的態度面對和應對相關挑戰。

（編審：唐華 郭素萍 張艷玲）